耿立军
合肥市书协名誉主席
  • 跬步由卑登自高——评耿立军先生其人其书

  • 2016-06-17  作者:傅爱国  来自: 点击:5438 次
  • 跬步由卑登自高
    ——评耿立军先生其人其书
    傅 爱 国


       [本文作者] 安徽省巢湖学院副院长 、教授;中国书协教育委员会委员;
      安徽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安徽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

      与改革开放同步复兴的书法艺术,保持了三十年长“盛”不衰景象,在文艺界可谓“盛之最”。当代书坛人口众众,展赛频繁,活动多多,生机勃勃,艺术水准也确实得到全面升华,呈现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刚唱罢我登台”、“各领风骚三五年”的波澜起伏、竞争激烈的格局。在这个“局”里,能够保持个人书法事业长“盛”不衰者其实不太多。耿立军先生在皖地可谓“不太多”中的一员。

      一、耿立军先生长我一属,与他相识相处二十多年了,算是忘年交;我们先后师从张翰先生,可谓同门;尤其我们同在省书协第二届主席团,相处得格外投缘。他是和县人,我是含山人,两县曾被合并设置——“和含县”,至今人们还流传着“和含不分家”的说法,所以我们是正宗的老乡,我们巢湖人也一直把他视为“巢湖籍”的老书家。说他是老书家,是指其年龄逾花甲而在省书协退居二线,而在我和很多同道的眼里,他压根从来就没“老”过,他的面相和实际年龄是那样的不相符。在一些对外交流活动的场合下,对方不知底细,往往根据面相年龄安排座次,多次因为他的“不老相”闹出笑话,虽然对方觉得不过意,他却从来不在意。我想,他的“不老相”有与生俱来的因素,但更与他平生养成的“好心态”分不开。与人相处,看上去不苟言笑挺严肃,实际上待人随和,有情有义有人缘;虽然不能说他是“玩家”,但他喜欢玩,也挺能玩的。虽然他是公务员身份,但更以书法家的角色亮相在社会的舞台上。双重身份形成了他外柔内刚、外圆内方、外儒内道的品格。

      我国当代书坛有两类人群(或言两种现象)值得重视和思考。一类是“军旅书法人”;一类是“自学成才”的书家群体。
        军旅书人们让我存有敬意。在他们身上,不但有军人的强力意志,人生积极向上的精神,还体现着文化的通融,当代书坛因为有了他们而增加了活力。而且,军旅书法人的队伍在当代从八十年代开始以至目下仍然在继续扩大。耿立军曾经在大西北卫星发射基地当兵多年,自幼对于书法的爱好被延续到军旅生活,退役几十年一直保持着军人的气质,且能以军人作风专攻书法。所以,在我的眼里总是把他当作皖地军旅书法家的优秀者。

      按当下对于成功人士流行的划分,耿立军先生之于书法,被列入“自学家族”。“自学”之所谓是与现代高等学堂学习相对而言,是两种不同的学习形态和方法,因此也出现了“学历”与“学力”并非成正比的现象。高学历而缺学力者,属于教育体制对知识、技能传承中在个体身上获得成功,但因其缺乏人生终极目标和于术业缺乏“强力意志”及其少“创”力而使“英才”沦为平庸。相反,有学力者而无学历者,由人之所好走上术业专攻并确立了人生的目标,一意孤行,矢志不逾,以至不断在获得成就感中乐而不疲,终于“跬步由卑登自高”,由平庸而成为“俊杰”。在现代社会中,此类人少而难,但艺术圈内这样“高含金量”的人才不乏其人。自学者是有志者,是自觉学习者,往往又是无学历但有学力者。就书法一科而言,学科专业化在高校普及开来应该始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此前仅有少数几个重点艺术院校和师范大学开设书法专业,受众面很小,若除去这少部分的书法科班者,现当代的老一辈书家都可谓“自学”者,现时一大批没有高等书法专业学历的中青年书家不多是“自学”者?况且,书法作为艺术学科,“看似简单却艰难”的特殊性,较之高等院校学历教育系统学习而言,自学者不必存有难言之隐,而是更有难能可贵处。大凡书法自学者,是好而学,学而知,知而行,行而能者,他(她)们是在“墨池尽黑”、“退笔成冢”、“废纸三千”的古贤事迹精神激励下成长起来的,是把命运系于书法的人。耿立军先生对于书法的定位很实在:自工作需要的实用出发,升华为艺术作为人生的追求,归根结底是陶冶情操、修身养性。他曾被授予“自学成才”的称号,是应该值得钦佩的,他的成功是不容易的,尤其在“圈子”里被认同,那是要靠实力的。


      二、.临帖,是学习书法的通行方法。为了“取法乎上”,临古人的名碑法帖堪称正道。耿立军经历过大字报满天飞的时代,虽然“大字报体”因书写者缺乏临写古碑法帖而少古风,但不断地书写对于间架结构和笔性把握是有用的,毫不夸张地说,上世纪八十年代出道的一大批中青年书家,大多数是与抄写大字报有关的,后来不少人被淘汰而销声匿迹,主要是他们没有站在艺术的立场上坚持下去。而耿立军从“书法热”起始,正值而立之年的他便从实用的立场转向艺术审美的追求,根据自我的趣旨,择其所好,在临帖上下过大功夫,确实做到以最大的功力达近书法传统。大凡学书成功者,必于两条路径中择其一:第一条是在古代 “帖学”或“碑学”名家中择其一家,数年专攻而不旁顾,容易少年得志,或逼真令人惊讶,或稍作改良踵事增华,但终不能自我超越而难成书坛枭雄;第二条是先专攻,深得书法之三昧,而后博取众长,广于“帖学”“碑学”融会贯通,这一路不急于自己定格,不断地作出“熟而后生”的自我超越,路虽艰难漫长,一旦大器晚成,则个性风格突出,令世人耳目一新。耿立军作书知难而进,选择的是后一条路径,于古碑法帖有过较系统和多方面的临习。在过去唐楷入门的基础上,于晋唐宋法帖步入行书正道,对米南宫用功颇深,进而上溯金文、汉隶、魏碑诸体众碑,且一并执刀体验篆刻,以寻古朴气息;后以明清人书风落脚,得王觉斯、傅青主笔势体态,贯赵之谦、吴昌硕笔意,从而形成自家面貌。

      虽然耿立军先生低调为人、平易近人、亲和待人,但与他保持的军人气质和自学者意志相匹配的、与内在坚韧耿直的性格相一致的、与爱美之情相吻合的,无疑是他书法创作的总体格调。书法自古有“肇于自然”的说法。这“自然”,并非对客观世界物象的描摹,而是指“本来的样子”,更多的是指创作主体作书状态和对应于主体精神世界的书风。所以说,书法即抒发,是抒发情性的艺术;“书为心画”,是心灵律动轨迹的物态化。因为注重实用性,耿立军作书依据汉字字体通俗美的结字规律,不作违美的猎奇造险,更不去刻意破体变态,正面示人,端庄而有庙堂气,运笔用墨及通篇章法给人“骏马秋风冀北”的感觉,阳刚之气溢于书表。虽然“人品即书品”成了定理,但从耿立军的身上似乎可以得出另一个理,即“身份亦书风”。

      艺术的美有刚柔之分。早在魏晋时期人们就把阴柔与阳刚作为一对美学范畴运用于艺术美领域了。书法艺术美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力”美,其实在视觉传达中是力量感,它与内在气脉流通相关联。“气”,生命之所恃,亦艺术之所恃。《乐记》曰:“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曾指出:“气有刚柔”(《体性》),“刚柔以立本”(《熔裁》)。“刚柔虽殊,必随事而适用”(《定势》)。耿立军作书或“有心沃泰华,无意巧玲珑”,书意随人意;或是人的因素,书格随人格;抑或二者兼有。其书法视觉形态整体表现出来的雄劲、刚毅、阔大气象,可谓一种剧烈运动的美和力的强度美。他兼通诸体,草行书为之最善,面世亦最多,笔运劲挺果敢,线条富有节律;墨浓色重,枯湿相间;一气呵成,跌宕起伏,浑然磅礴。有如姚鼐评文学所说:“其得于阳与刚之美者,则其文如霆如电,如长风之出谷,如崇山峻崖,如决大川,如奔骐骥;其光也,如杲日,如火,如金鏐铁;……”。其实,虽然他的篆、隶、楷书面世不多,但更见功力,笔酣墨饱,体态丰润,圆实厚重,朴茂古雅,只不过自我面目均不鲜明。

      凡作书浓墨重笔以“力”显者,且结体端谐,必能雅俗共赏。实际上,艺术圈里,雅俗毋庸轩轾,圈里同道能认同,圈外老百姓亦叫好,那是一种境界,谈何容易?大概是耿立军恪守实用性,树立“雅俗并进”的当代大众审美文化意识,长期致力于“回俗入雅”的书法创作。他能写大字,尺幅越大,气势越大,大众越喜欢。所以,省城合肥不少市招和楼堂宾馆大厅的巨制书法作品出自他的笔下。当然,一味力拔气盖的书作,不免张扬中夹带着火气、霸气,尽管这是创作主体本性使然,无须求全责备,但书法毕竟是以气韵、内敛、文雅为致境。这可能是笔者“以淡为宗”的审美趣旨对于耿先生的苛刻挑剔。好在当下花甲之年的他仍然精力充沛,随着淡泊、宁静、乐观、豁达人生的延续,其书法达于“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庄子语)还是有望的,不过是需要通过“舍而得”的变法方能实现。就算这是同门学弟对他的翘盼吧!


    2008年9月24日与巢湖开心居